第19章 西街一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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拿到了軍火箱, 四人組離開廢棄醫院，準備乘坐秦策找到的越野車，前往西街區暫時駐紮。
遠方一陣一陣傳來槍聲，估計已經有玩家和npc對上了, 本賽區從一開始就不給人喘息的機會。
結果伍時玖剛剛拉開車門, 忽見斜地裏猛沖出來一輛自行車, 騎自行車的年輕男人來不及閃避, 頓時連人帶車一起撞上了門。
她嚇得一蹦三尺遠，看著對方大驚失色。
“沒事兒吧你？”
年輕男人從地上爬起來, 撣了撣衣袖的土，系了下鞋帶, 又整理好衣領, 這才客客氣氣朝四人鞠了一躬。
“沒事兒，不好意思, 我不太會騎自行車, 給大家添麻煩了。”
他講話不緊不慢的，單眼皮瘦高個兒, 長相白凈清秀，笑瞇瞇的模樣有點像流氓兔。
（註：不認識流氓兔這一卡通形象的小同學, 可自行百度。）
顯而易見, 是個慢性子。
伍時玖作為團隊外交官, 此刻當然要說點什麽以示友好，所以她伸出手去。
“不麻煩，就是你以後騎車得註意點, 這多危險啊, 萬一碰上槍戰現場……誒？你手蹭破了？”她熱心詢問, “橙姐, 你是從醫院裏帶藥出來了吧？有碘酒藥膏之類的嗎？”
淩橙暮原本還環著手臂倚靠車門，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，聞言才懶洋洋轉過頭來，瞥了那人一眼。
“袋子在後備箱裏，自己拿吧。”
同一時刻，年輕男人也跟她對上了眼神，他神情一滯，難以置信地開口。
“……橙橙？”
伍時玖和常肅當場石化：“橙橙？”
這哥叫誰呢？這麽可愛的稱呼會死人的啊！
誰知淩橙暮聽了非但沒生氣，反而眉梢輕挑，重新將其仔細打量了一遍。
她若有所思：“許霄？”
伍時玖和常肅繼續石化：“許霄？”
敢情這倆人認識？
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如下一番對話：
“你也綁定狩獵計劃了？”
“是啊，我和你穿越的間隔不長，正愁怎麽才能找著你。”
“我以為你還留在密林系統。”
“這樣挺好，反正你走了，我留在那也無聊，還不如穿越。”……
OK，板上釘釘了，原來許霄是淩橙暮當初在密林系統的獄友，淩橙暮之前提到過，自己的碎顱杖……哦不，盲杖，就出自這位許帥哥的巧手。
可見兩人交情匪淺。
伍時玖奇道：“橙姐，既然你們都這麽熟了，剛才你怎麽還沒認出他？”
“畢竟我瞎了好幾年，從沒見過他的長相，只能靠聲音和手感。”淩橙暮說著，擡手往許霄臉上捏了兩把，“嗯，是真貨，不是贗品。”
許霄乖乖站著任由她瞎摸，好脾氣地笑了笑：“對了橙橙，我還沒問你，你眼睛覆明了？什麽時候的事兒？”
“上個賽區吧，突然頭疼，突然犯困，突然清醒，突然覆明。”淩橙暮漫不經心一聳肩，“可能是老天爺總算開眼了？”
許霄點頭：“早該開眼了，我真為你高興。”
兩人象征性擁抱了一下。
“那個……雖然我並不想打擾二位溫情敘舊的氣氛，但考慮到咱們再不出發，秦執行官就要把車直接開走了……”伍時玖小心翼翼一指駕駛座，“要不路上再聊？”
“行。”淩橙暮一錘定音，“常哥，你坐副駕駛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常肅應了一聲，懷著大義凜然的心情，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。
他悄悄瞥向旁邊的秦策，見秦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，冷峻的眉眼波瀾不驚，看不出什麽異樣。
可那股強烈的低氣壓是藏不住的，凍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想想也是，一個黑榜通緝犯還沒解決，又來了一個潛在同夥，擱誰誰不鬧心？
越野車緩緩啟動，逐漸加速，按照地圖駛向西街區。
伍時玖對於新加入的成員，總有太多的好奇心，明裏暗裏打聽個不停。
“許哥，你多大年紀？”
“有綁定隊友嗎？要不要和我們綁定？”
“你除了會制作盲杖，還有什麽別的技能嗎？”
許霄坐在那，如三月春風，溫和又佛系，回答問題也有條不紊。
“剛滿三十歲，可以綁定，除了基本的手藝活，我還會破解密碼和撬鎖，飯也做得不錯。”
常肅接茬：“你這……像大學生，哪像三……三十歲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你是全能輔助啊！”伍時玖激動握住了許霄的手，“幸會幸會，那我什麽時候能有機會嘗嘗你做的飯呢？”
“……”
淩橙暮掃了眼腕表地圖：“前方5公裏有座超市，我們進去找找有沒有鍋。”
“……”
這些人都餓瘋了嗎？
狩獵計劃規定，玩家每穿越一次賽區，都不會保留從上一賽區找到的道具。
所以常肅的電鋸沒有了，背包沒有了，伍時玖的那些面包礦泉水小零食統統都沒有了。
他們現在需要重新囤積物資。
超市裏還有不少玩家也在忙著拿東西，鑒於這裏依舊屬於南街區範圍，隨時可能有npc出現，故而大家都顯得很緊張混亂。
相比之下，左手扛著壓力鍋，右手拎著平底鍋，腰間還掛著一整套廚房刀具的淩橙暮，悠閑得仿佛誤入拍攝現場。
她身後還跟著推購物車的常肅和伍時玖，購物車裏裝滿了各種食材，生鮮、蔬果、醬肉、罐頭，甚至還有速凍水餃。
常肅環視四周：“他們都……都看咱們……”
“看就看唄！”伍時玖振振有詞，“我們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，更何況還有橙姐壓陣，誰敢提意見就讓橙姐給他一棍子。”
正在這時，許霄推著另一輛購物車走了過來，裏面放著個燒烤架。
“越野車後備箱裝得下嗎？”
淩橙暮點頭：“裝得下。”
常肅更加震驚：“拿燒烤架幹……幹什麽？”
“燒烤啊。”許霄答得理所當然，“我倆在密林系統總這麽烤。”
淩橙暮表示讚同：“密林系統的兔子挺好吃。”
“……”
這都是些什麽人！
總而言之，歷時四十分鐘采購完畢，四個人連同兩輛購物車全都出了門，去與外面停車的秦策集合。
大概是錯覺吧，在看清他們搞來的這堆東西時，秦策很微妙地露出了無語的神色。
……不，應該也不是錯覺。
伍時玖和常肅動作麻利，迅速往後備箱塞物資，在塞完最後那只平底鍋時，當前位置的街道，驀然再度傳來槍聲。
而且這一次槍聲很近，甚至還在繼續逼近。
她登時警惕：“npc是不是來了？我靠，在那呢！”
從街角聚眾走來一群大金鏈子戴墨鏡叼雪茄，跟唱嘻哈似的彪形大漢，手持各式槍支，見人就開槍，完全變態的作風。
有些沒隊友又沒代步工具的弱勢玩家，連掉頭逃跑的機會都沒有，就被無情射殺當場。
夜幕瞬間染了血，屍體倒地，尖叫聲伴隨著槍聲喧嘩而起。
淩橙暮一把將伍時玖推進去，自己和許霄也飛快鉆進了後排：“開車！”
秦策猛踩油門，風馳電掣駛離了超市門口。
他駕駛技術一流，靈活避過了所有擋路的障礙，順帶著有目標性的撞飛了兩名npc。
淩橙暮換了把輕巧的手.槍，將車窗降下一半，槍口對準了最前面意欲反擊的npc。
在秦策加速漂移過岔路口的瞬間，她果斷扣了扳機。
那名npc應聲而倒。
“這槍沒手感。”淩橙暮關了保險，不耐煩往許霄懷裏一扔，“我記得你會用槍對吧？給你了。”
許霄用衣袖擦了擦槍身，欣然應允：“好。”
“常哥，那把SCAR姓秦的要了，那把Groza給你。”
常肅說：“我用什麽都……無所謂，可到時沒……沒子彈了，怎麽辦？”
軍火箱裝載的子彈也有限，一旦打光了，留著空槍也沒意義。
秦策淡聲道：“這種主題的賽區，系統會不定期進行武器投放，你要擔心的只是如何搶贏其他玩家。”
“哦哦，那我……我不擔心。”
他們的隊長是淩橙暮，天生土匪，搶東西絕對沒輸過，有什麽可擔心的？
聽得伍時玖問：“秦執行官，咱這是要去西街區的什麽地方？”
“西街教堂。”
她趕緊低頭看腕表，果然地圖上有這麽一座建築，不禁好奇：“為什麽選在教堂？”
秦策沒說話，淩橙暮代為解釋：“這座教堂位處街道中心，視野開闊，兩邊又有其他高層建築作掩護，針對防守而言是有利的。”
伍時玖大致理解了個五六分，她最感慨的是，哪怕淩橙暮和秦策這麽不對付，大佬的思維果真也是有默契的。
她何德何能，竟然混進了這種神級隊伍。
哈利路亞。
在伍時玖默念完“哈利路亞”的兩個小時後，她人已經坐在了那所廢棄教堂裏，正一邊嚼著巧克力，一邊恭敬聽淩橙暮講話。
“這是給你從醫院裏找的針管，帶針頭的，你隨身帶幾支，萬一有需要近戰的情況，直接紮對方頸動脈。”淩橙暮指了指頸側，“就這裏，記住了？”
“記住了。”她虛心求教，“但我怕自己紮不準，要不橙姐你稍微示範一下？”
“好。”
在從容說完這個字的同時，淩橙暮已然抄起針管去勢如電，反手朝秦策的後頸紮去。
秦策略一側身，就勢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冷眼看她：“你知不知道自己特別欠？”
淩橙暮沒有得手，倒也不很在意，當即好整以暇地收回了針管。
“為民除害，我有什麽錯？”
“沒錯沒錯，你們都沒錯，是我的錯。”伍時玖生怕倆祖宗又起沖突，迅速低頭，作痛心疾首狀，“我錯就錯在能力不足，還要勞煩橙姐費心，更勞煩秦執行官卷入其中，我就……唉，反正我大錯特錯！”
一旁的常肅誠懇附和：“我也錯了，我……保護不好，小丫頭，沒有給團……團隊足夠的……安全感，我……我錯上加錯。”
作為團隊新加入的成員，許霄猶豫半天，試探性詢問：“這是你們獨特的企業文化？一日三省吾身什麽的？”
“倒也不全是。”伍時玖認真回答他，“只是我們應該養成良好的習慣，時刻準備為隊長排憂解難，不僅要及時認識到自己的不足，還不能給隊長添半點麻煩。”
“喔，你押韻的本領很強，原來是說唱歌手嗎？”
“這僅僅是我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，總之許哥你領會精神就好。”
許霄嘆了口氣，回頭看向淩橙暮：“這麽可愛的孩子，你都教了人家什麽啊？”
“我也沒辦法。”淩橙暮叼著一根棒棒糖，氣定神閑，“畢竟我也不能剝奪孩子發現美的眼睛，以及追隨強者的決心。”
“？”
很有道理，他竟無法反駁。
……
東方既白，黎明已至。
越野車就停在教堂後門，教堂的兩扇門都被常肅用鐵鏈子鎖上了，目前五個人正待在前廳，一人一張長椅，在本該禱告唱詩的地方，安詳補覺。
沒關系，反正他們也不信教。
大約睡了五六個小時，臨近中午的時候，許霄起身，在後備箱裏取了食材工具，並順利找到了教堂的後院廚房。
生火做飯。
所以等淩橙暮中途睡意惺忪溜達過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賢惠居家的畫面。
“呦，做什麽吃啊？”
“奶油蘑菇面，煎小牛排，火腿炒飯，你們自選。”
淩橙暮笑：“不知道的，還以為咱們在這搞團建活動。”
“你的團隊成員人都不錯。”許霄想了想，又困惑地補充一句，“但我不太清楚秦先生的來歷，我聽那小姑娘叫他執行官？”
“對，是執行官。”
“……是我想的那個執行官？”
“沒錯，你猜得對。”淩橙暮給出了肯定答案，“是時空監察局的那個執行官，特地下凡來抓我，怎麽樣，是不是覺得我挺有排面？”
許霄煎牛排的動作頓了一頓，他感覺這事兒在意料之外，又似乎在情理之中。
“是因為……咱倆殺了密林系統守衛？”
“你不要總強調是咱倆殺的，明明是我殺的，你頂多算搖旗助威。”淩橙暮點了點他的肩膀，“我來扛，別讓那王八蛋盯上你，你嫌黑榜上有我名字還不夠？”
“……先別管抓不抓誰，問題是執行官怎麽會跟你們一起行動？他圖什麽？”
“圖我是危險人物，圖我不好抓，所以他得親自出馬。”
“那他現在也沒抓啊。”
“因為我綁定狩獵計劃了，得先通關游戲才能出系統——至於他，他是被系統bug強留在了這，時空通道不開，他就回不去監察局。”
許霄明白了，但越明白就越不踏實。
“他是監察局的人，跟咱們不是一條心的，到時會不會……”
“當然會，我已經做好了他隨時反水的準備。”淩橙暮坦然道，“但這種事也說不好，也許他還沒動手，我倒先把他殺了。”
“據說時空監察局的首席，都是經受過嚴苛篩選和魔鬼訓練的精英，殺他恐怕不容易。”
“慢慢等，總能找到機會的。”
淩橙暮說完，剛一轉身，巧之又巧的，正跟站在門口的秦策打了個照面。
她看著秦策，秦策也看著她，兩人臉上都沒什麽表情。
說實話，這種情況他和她早都習慣了，相比之下，只有文靜乖巧的許霄同學，顯得有幾分尷尬。
許霄試圖解釋：“秦執行官，你不要誤會，我倆剛才是在……”
“是在討論怎麽殺你的問題。”淩橙暮接著講下去，“所以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？”
“……”
許霄默默扶額。
秦策略一頷首，用最冷淡的語調，說最倨傲的話。
“做夢應該會快一點。”
許霄拿著小鏟子的手一抖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麽，稍微挽回一下這位執行官的好感值。
畢竟大家目前身處同一屋檐下，撕破臉也沒好處吧？
……他不了解，其實淩橙暮和秦策早撕破臉好幾回了，撕破臉乃兵家常事，不必太介意。
“秦執行官。”他望著秦策離開的背影，客氣詢問，“牛排幾分熟？”
秦策駐足，回眸投來一瞥：“五分。”
“好的。”
待秦策走後，淩橙暮沒好氣推了下許霄的腦袋，低聲罵人。
“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？還煎牛排？我把你煎了。”
“……”
他太難了。
一桌子熱乎乎的飯，許霄的廚藝，獲得了伍時玖的盛讚。
“許哥，像你這樣的男人，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哭著喊著想嫁你！”
許霄謙虛擺手:“就一頓飯而已，不必如此過獎。”
“橙姐是隊長，我是外交組長，常哥是先鋒組長，秦執行官是編外顧問，你就是我們的後勤組長。”
“噢……所以咱們隊伍一共五個人，集體有官職？”
“不要在意那些細節。”伍時玖面不改色心不跳，“重要的是大家都開心！”
“……”
飯後的洗碗工作，由猜拳決定。
準確來講，是許霄、常肅和伍時玖猜拳決定，鑒於許霄剛才做了飯，不能讓人家再受累，故而最後只剩下常肅和伍時玖猜拳。
偏偏伍時玖還很擅長猜拳。
於是常肅當選。
常肅端著一摞碗，自我反省。
“我就不該猜……猜拳，下次直接我……我刷，就行了。”
晌午時分。
外面天氣正好，陽光透過教堂墻壁鑲嵌的彩色玻璃，在前廳投下斑駁的影子。
伍時玖盤腿坐在長椅上，仰著腦袋看教堂頂部的壁畫。
她饒有興致道：“橙姐，你別說，狗系統設計場景還挺精細，這壁畫也是像模像樣的。”
淩橙暮擡頭看了一眼：“炸了之後都一個樣。”
“……”
這位姐成天滿腦子暴力行徑，不可取，不可取。
許霄倒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，他慢條斯理接口：“這幅好像是《末日審判》。”
“誒？講的是什麽故事？”
“大致就是末日來臨之前，上帝審判世人，信仰上帝和耶穌的善良的人可以升入天堂，沒有信仰的惡人就掉入火湖滅亡……差不多這個意思。”
伍時玖恍然：“那像我這種沒信仰的人，末日到了就得跳湖唄？”
許霄驚訝於她的腦回路：“也不至於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信仰，這只是基督宗教所認為的真理罷了。”
“那你有信仰嗎？”
“我的信仰並不來源於宗教，來源於我本身。”
“那……橙姐，秦執行官，你們有信仰嗎？”
“有。”
出乎意料的，這一次秦策和淩橙暮，竟然給出了相同的答案。
兩人對視了一眼，又同時轉開了視線。
伍時玖好奇：“你們的信仰是什麽？”
“自由。”
又是異口同聲。
“……”淩橙暮輕哼一聲，“自由？秦執行官連人帶命都交給時空監察局了，這輩子也毫無自由可言，那能叫信仰嗎？那叫妄想。”
秦策冷眼看她：“等你進了時空監察局的大獄，我會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。”
“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時候。”
伍時玖懊惱嘆氣：“別吵了祖宗們，是我的錯，我不該看壁畫，也不該引起這麽不愉快的話題。”
許霄也學會了這一企業文化，常肅刷碗不在，他就接過了捧哏的大旗。
“我也有錯，我不該提到末日審判和信仰，其實我的信仰是和平。”
往大了說是世界和平，往小了說……
嗨，隊內和平就行。
平心而論，當前的時光，似乎有些過於安逸閑適了。
不知道的，還以為他們正在哪裏度假。
但這種情況會持續太久嗎？
不會。
常肅剛刷完碗回來，正接過伍時玖遞來的餅幹要吃，忽聽一陣強烈轟鳴，仿佛是什麽龐然大物撞擊了教堂前門。
他迅速丟掉餅幹前往打探，不一會兒回來了，緊張轉述。
“有……有車撞……撞門，那門都癟……癟了。”
至於是誰開的車，開的什麽車，開車的是什麽人，如果指望他介紹清楚，黃花菜都涼了。
另外四人也懶得問，索性集體出去察看。
幸好教堂的門足夠高大結實，遭受了這樣的撞擊，鐵制門板也只是出現了車頭形狀的凹陷，並沒有破損倒塌的危險。
外面開始瘋狂砸門，還不是一個人，聽聲音是一群人。
有女孩子在焦急高喊：“有人在嗎？我們也是玩家，沒惡意，幫幫忙好嗎？”
“貌似真的是玩家。”伍時玖回頭看淩橙暮，“橙姐，要放進來嗎？”
“都可以。”淩橙暮對此呈無所謂態度，“反正教堂地方大，這也不是我們私有領地。”
“那我開門了哦。”
伍時玖在常肅的幫助下，卸掉了用來固定大門的鏈子鎖，結果她剛剛用力把門推開，就感覺額頭一涼，有人用槍抵住了她的腦袋。
面前站著七名玩家，四男三女，看陣勢也是相互綁定的，為首那男人脖子底下紋了兩條熱帶魚，左右手各持一把槍，估計是仗著拿了武器底氣挺足，講話也囂張得很。
“開個門用得著這麽久嗎？這教堂你家開的……臥槽！”
話沒說完，常肅生氣地飛起一腳，把他踹出了三丈遠。
“神……神經病。”
伍時玖也罵：“確實他媽的是神經病，要不咱把門再關上吧，甭搭理這不識好歹的。”
其餘玩家聽了她的話，紛紛上前阻攔，亂亂哄哄不讓她關門。
紋身男從地上爬起來，氣急敗壞想要開槍，誰知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扣扳機的動作，淩橙暮腰間的盲杖已經抻成正常長度，照著他正臉掄了過去。
這一下雷霆萬鈞，差點沒把他腦漿也掄出來，他再度栽倒，手裏的槍滑出十幾米，最後被熱心市民許霄先生撿到。
許霄很納悶：“你們七個人，才找到了兩把槍？還有人藏槍了嗎？”
他此言一出，有個女玩家顯然心虛，悄悄伸手摸向腰後，然後就被淩橙暮發現了。
淩橙暮調轉盲杖，敲在了對方手腕上，震得女玩家關節發麻，一直在那抖，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。
“都站好，給你們臉了是吧？”淩橙暮幹脆利落繳了她的械，回頭示意常肅和許霄，“搜身，危險物品全部沒收，排好隊有秩序入場。”
常肅許霄：“Yessir.”
七位玩家開來的那輛車，是一輛物流車，側面還焊了扇窗戶，看上去銅墻鐵壁的，很有安全感。
對此，淩橙暮表示：你們的交通工具很好，可惜從這一秒就屬於我了。
而此刻她正站在教堂前廳的唱詩臺上，懷裏抱著那柄SKS半自動步.槍，踱步巡視，氣場攝人。
那些玩家齊刷刷坐在底下的長椅上，各自垂著頭，像極了接受審判。
沒辦法，他們不敢反抗叫囂，因為他們的隊長——就那位紋著兩條熱帶魚的男人，剛才已經做出了反面表率，被揍得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，鼻青臉腫直哆嗦。
“其實我本無意冒犯各位，按理說在這麽殘酷的系統裏，玩家們應該互幫互助共渡難關。”淩橙暮道，“但既然你們先動手了，還嚇著了我隊伍裏的小朋友，為保險起見，我只能將你們暫時收押，以觀後效。”
玩家裏有個染了藍發的年輕姑娘，長得挺軟萌的，聞言弱弱舉手解釋。
“對不起，我們隊長也只是一時沖動，他人不算壞的，我們團隊成員都不是壞人，請您再給個機會行嗎？”
淩橙暮蹙眉：“我這不是沒殺你們嗎？你們都好好坐在這聽講，給吃給喝的，還想要什麽機會？”
藍發姑娘很委屈：“哪有吃的啊……”
旁邊的伍時玖停止咀嚼，認真思考半晌，把剩下的半袋薯片遞給她：“這有吃的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
“總之從現在開始，槍支充公，必要時統一分配，我們會定時提供食水。”淩橙暮淡定做總結陳詞，“請各位安靜待在這裏，一切行動聽從指揮，如果被我發現有誰心懷不軌……”
她拉了一下步.槍槍栓，語氣透著涼意。
“當場擊斃。”
別說那三位女玩家，連男玩家們都耷拉著眼睛，嘴角抽搐，像是要哭了。
莫名其妙闖進了個土匪窩，擱誰誰不想哭？
……
相比起其餘隊友的小心謹慎，藍發姑娘倒是挺想得開，並順利和同齡人伍時玖打成了一片。
伍時玖跟她分享了自己的零食，並從她那裏套取了己方所需的情報。
“你們從哪來啊？之前怎麽慌慌張張的，遇到麻煩了？”
“南街區有好多持槍的人，拉幫結派掃蕩街道，全都開花裏花哨的車，服裝風格還特別統一，見了玩家就開槍。”藍發姑娘含著糖，兩頰鼓鼓像只倉鼠，誇張用肢體動作解說，“據我們隊長分析，那些人應該是賽區設置的npc，專門給玩家設置高難度考驗的。”
這分析沒錯，伍時玖連連點頭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我們就趕快開車跑掉了，想盡量離他們遠一點，後來通過地圖鎖定了這座教堂，覺得這是個藏身的好地方——沒想到被你們搶先了。”
伍時玖誠懇道：“實不相瞞，就算你們先占領了這裏，我們隊長該搶也還是會搶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能把那些人上一次集中襲擊的位置，在地圖上指給我嗎？”
“大概是這一帶。”藍發姑娘用手指轉著圈示意了一片區域，“他們打游擊戰，看路線像是往東推進的，不知道中途會不會有變化。”
伍時玖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，滿意地把懷裏一堆肉脯和辣條塞給了她。
“好的，都歸你了。”
“哇，你真是好人！”
而同一時刻，淩橙暮正在教堂中廳，幫許霄安裝新買的燒烤架。
許霄忍不住感慨：“現代社會多好啊，工具都是現成的，不像當初在密林系統，想烤個肉還得自己砍樹枝搭架子。”
“倒也不必說得那麽可憐，我記得密林系統也是設置了小賣部的，只不過需要良好行為分數才能兌換，我是負分。”
用興風作浪四個字形容她，毫不過分。
“對，所以你就洗劫了小賣部，每個月定時洗劫一次，到最後小賣部的npc都長記性了，看見你去就自覺把米面油拿出來，還要說‘歡迎光臨’。”
淩橙暮笑了：“我有什麽辦法？我那時只是個弱小無助的瞎子。”
許霄想了想她掐npc脖子，和用刀砍守衛腦袋的無限英姿，默默附和。
“是挺弱小的。”
“對了，咱說是燒烤，烤的東西呢？都切了嗎？”
“噢。”許霄很自然地回答，“我拜托給秦執行官了，他一會兒切好就送過來。”
“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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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方一陣一陣傳來槍聲，估計已經有玩家和npc對上了, 本賽區從一開始就不給人喘息的機會。
結果伍時玖剛剛拉開車門, 忽見斜地裏猛沖出來一輛自行車, 騎自行車的年輕男人來不及閃避, 頓時連人帶車一起撞上了門。
她嚇得一蹦三尺遠，看著對方大驚失色。
“沒事兒吧你？”
年輕男人從地上爬起來, 撣了撣衣袖的土，系了下鞋帶, 又整理好衣領, 這才客客氣氣朝四人鞠了一躬。
“沒事兒，不好意思, 我不太會騎自行車, 給大家添麻煩了。”
他講話不緊不慢的，單眼皮瘦高個兒, 長相白凈清秀，笑瞇瞇的模樣有點像流氓兔。
（註：不認識流氓兔這一卡通形象的小同學, 可自行百度。）
顯而易見, 是個慢性子。
伍時玖作為團隊外交官, 此刻當然要說點什麽以示友好，所以她伸出手去。
“不麻煩，就是你以後騎車得註意點, 這多危險啊, 萬一碰上槍戰現場……誒？你手蹭破了？”她熱心詢問, “橙姐, 你是從醫院裏帶藥出來了吧？有碘酒藥膏之類的嗎？”
淩橙暮原本還環著手臂倚靠車門，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，聞言才懶洋洋轉過頭來，瞥了那人一眼。
“袋子在後備箱裏，自己拿吧。”
同一時刻，年輕男人也跟她對上了眼神，他神情一滯，難以置信地開口。
“……橙橙？”
伍時玖和常肅當場石化：“橙橙？”
這哥叫誰呢？這麽可愛的稱呼會死人的啊！
誰知淩橙暮聽了非但沒生氣，反而眉梢輕挑，重新將其仔細打量了一遍。
她若有所思：“許霄？”
伍時玖和常肅繼續石化：“許霄？”
敢情這倆人認識？
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如下一番對話：
“你也綁定狩獵計劃了？”
“是啊，我和你穿越的間隔不長，正愁怎麽才能找著你。”
“我以為你還留在密林系統。”
“這樣挺好，反正你走了，我留在那也無聊，還不如穿越。”……
OK，板上釘釘了，原來許霄是淩橙暮當初在密林系統的獄友，淩橙暮之前提到過，自己的碎顱杖……哦不，盲杖，就出自這位許帥哥的巧手。
可見兩人交情匪淺。
伍時玖奇道：“橙姐，既然你們都這麽熟了，剛才你怎麽還沒認出他？”
“畢竟我瞎了好幾年，從沒見過他的長相，只能靠聲音和手感。”淩橙暮說著，擡手往許霄臉上捏了兩把，“嗯，是真貨，不是贗品。”
許霄乖乖站著任由她瞎摸，好脾氣地笑了笑：“對了橙橙，我還沒問你，你眼睛覆明了？什麽時候的事兒？”
“上個賽區吧，突然頭疼，突然犯困，突然清醒，突然覆明。”淩橙暮漫不經心一聳肩，“可能是老天爺總算開眼了？”
許霄點頭：“早該開眼了，我真為你高興。”
兩人象征性擁抱了一下。
“那個……雖然我並不想打擾二位溫情敘舊的氣氛，但考慮到咱們再不出發，秦執行官就要把車直接開走了……”伍時玖小心翼翼一指駕駛座，“要不路上再聊？”
“行。”淩橙暮一錘定音，“常哥，你坐副駕駛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常肅應了一聲，懷著大義凜然的心情，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。
他悄悄瞥向旁邊的秦策，見秦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，冷峻的眉眼波瀾不驚，看不出什麽異樣。
可那股強烈的低氣壓是藏不住的，凍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想想也是，一個黑榜通緝犯還沒解決，又來了一個潛在同夥，擱誰誰不鬧心？
越野車緩緩啟動，逐漸加速，按照地圖駛向西街區。
伍時玖對於新加入的成員，總有太多的好奇心，明裏暗裏打聽個不停。
“許哥，你多大年紀？”
“有綁定隊友嗎？要不要和我們綁定？”
“你除了會制作盲杖，還有什麽別的技能嗎？”
許霄坐在那，如三月春風，溫和又佛系，回答問題也有條不紊。
“剛滿三十歲，可以綁定，除了基本的手藝活，我還會破解密碼和撬鎖，飯也做得不錯。”
常肅接茬：“你這……像大學生，哪像三……三十歲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你是全能輔助啊！”伍時玖激動握住了許霄的手，“幸會幸會，那我什麽時候能有機會嘗嘗你做的飯呢？”
“……”
淩橙暮掃了眼腕表地圖：“前方5公裏有座超市，我們進去找找有沒有鍋。”
“……”
這些人都餓瘋了嗎？
狩獵計劃規定，玩家每穿越一次賽區，都不會保留從上一賽區找到的道具。
所以常肅的電鋸沒有了，背包沒有了，伍時玖的那些面包礦泉水小零食統統都沒有了。
他們現在需要重新囤積物資。
超市裏還有不少玩家也在忙著拿東西，鑒於這裏依舊屬於南街區範圍，隨時可能有npc出現，故而大家都顯得很緊張混亂。
相比之下，左手扛著壓力鍋，右手拎著平底鍋，腰間還掛著一整套廚房刀具的淩橙暮，悠閑得仿佛誤入拍攝現場。
她身後還跟著推購物車的常肅和伍時玖，購物車裏裝滿了各種食材，生鮮、蔬果、醬肉、罐頭，甚至還有速凍水餃。
常肅環視四周：“他們都……都看咱們……”
“看就看唄！”伍時玖振振有詞，“我們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，更何況還有橙姐壓陣，誰敢提意見就讓橙姐給他一棍子。”
正在這時，許霄推著另一輛購物車走了過來，裏面放著個燒烤架。
“越野車後備箱裝得下嗎？”
淩橙暮點頭：“裝得下。”
常肅更加震驚：“拿燒烤架幹……幹什麽？”
“燒烤啊。”許霄答得理所當然，“我倆在密林系統總這麽烤。”
淩橙暮表示讚同：“密林系統的兔子挺好吃。”
“……”
這都是些什麽人！
總而言之，歷時四十分鐘采購完畢，四個人連同兩輛購物車全都出了門，去與外面停車的秦策集合。
大概是錯覺吧，在看清他們搞來的這堆東西時，秦策很微妙地露出了無語的神色。
……不，應該也不是錯覺。
伍時玖和常肅動作麻利，迅速往後備箱塞物資，在塞完最後那只平底鍋時，當前位置的街道，驀然再度傳來槍聲。
而且這一次槍聲很近，甚至還在繼續逼近。
她登時警惕：“npc是不是來了？我靠，在那呢！”
從街角聚眾走來一群大金鏈子戴墨鏡叼雪茄，跟唱嘻哈似的彪形大漢，手持各式槍支，見人就開槍，完全變態的作風。
有些沒隊友又沒代步工具的弱勢玩家，連掉頭逃跑的機會都沒有，就被無情射殺當場。
夜幕瞬間染了血，屍體倒地，尖叫聲伴隨著槍聲喧嘩而起。
淩橙暮一把將伍時玖推進去，自己和許霄也飛快鉆進了後排：“開車！”
秦策猛踩油門，風馳電掣駛離了超市門口。
他駕駛技術一流，靈活避過了所有擋路的障礙，順帶著有目標性的撞飛了兩名npc。
淩橙暮換了把輕巧的手.槍，將車窗降下一半，槍口對準了最前面意欲反擊的npc。
在秦策加速漂移過岔路口的瞬間，她果斷扣了扳機。
那名npc應聲而倒。
“這槍沒手感。”淩橙暮關了保險，不耐煩往許霄懷裏一扔，“我記得你會用槍對吧？給你了。”
許霄用衣袖擦了擦槍身，欣然應允：“好。”
“常哥，那把SCAR姓秦的要了，那把Groza給你。”
常肅說：“我用什麽都……無所謂，可到時沒……沒子彈了，怎麽辦？”
軍火箱裝載的子彈也有限，一旦打光了，留著空槍也沒意義。
秦策淡聲道：“這種主題的賽區，系統會不定期進行武器投放，你要擔心的只是如何搶贏其他玩家。”
“哦哦，那我……我不擔心。”
他們的隊長是淩橙暮，天生土匪，搶東西絕對沒輸過，有什麽可擔心的？
聽得伍時玖問：“秦執行官，咱這是要去西街區的什麽地方？”
“西街教堂。”
她趕緊低頭看腕表，果然地圖上有這麽一座建築，不禁好奇：“為什麽選在教堂？”
秦策沒說話，淩橙暮代為解釋：“這座教堂位處街道中心，視野開闊，兩邊又有其他高層建築作掩護，針對防守而言是有利的。”
伍時玖大致理解了個五六分，她最感慨的是，哪怕淩橙暮和秦策這麽不對付，大佬的思維果真也是有默契的。
她何德何能，竟然混進了這種神級隊伍。
哈利路亞。
在伍時玖默念完“哈利路亞”的兩個小時後，她人已經坐在了那所廢棄教堂裏，正一邊嚼著巧克力，一邊恭敬聽淩橙暮講話。
“這是給你從醫院裏找的針管，帶針頭的，你隨身帶幾支，萬一有需要近戰的情況，直接紮對方頸動脈。”淩橙暮指了指頸側，“就這裏，記住了？”
“記住了。”她虛心求教，“但我怕自己紮不準，要不橙姐你稍微示範一下？”
“好。”
在從容說完這個字的同時，淩橙暮已然抄起針管去勢如電，反手朝秦策的後頸紮去。
秦策略一側身，就勢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冷眼看她：“你知不知道自己特別欠？”
淩橙暮沒有得手，倒也不很在意，當即好整以暇地收回了針管。
“為民除害，我有什麽錯？”
“沒錯沒錯，你們都沒錯，是我的錯。”伍時玖生怕倆祖宗又起沖突，迅速低頭，作痛心疾首狀，“我錯就錯在能力不足，還要勞煩橙姐費心，更勞煩秦執行官卷入其中，我就……唉，反正我大錯特錯！”
一旁的常肅誠懇附和：“我也錯了，我……保護不好，小丫頭，沒有給團……團隊足夠的……安全感，我……我錯上加錯。”
作為團隊新加入的成員，許霄猶豫半天，試探性詢問：“這是你們獨特的企業文化？一日三省吾身什麽的？”
“倒也不全是。”伍時玖認真回答他，“只是我們應該養成良好的習慣，時刻準備為隊長排憂解難，不僅要及時認識到自己的不足，還不能給隊長添半點麻煩。”
“喔，你押韻的本領很強，原來是說唱歌手嗎？”
“這僅僅是我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，總之許哥你領會精神就好。”
許霄嘆了口氣，回頭看向淩橙暮：“這麽可愛的孩子，你都教了人家什麽啊？”
“我也沒辦法。”淩橙暮叼著一根棒棒糖，氣定神閑，“畢竟我也不能剝奪孩子發現美的眼睛，以及追隨強者的決心。”
“？”
很有道理，他竟無法反駁。
……
東方既白，黎明已至。
越野車就停在教堂後門，教堂的兩扇門都被常肅用鐵鏈子鎖上了，目前五個人正待在前廳，一人一張長椅，在本該禱告唱詩的地方，安詳補覺。
沒關系，反正他們也不信教。
大約睡了五六個小時，臨近中午的時候，許霄起身，在後備箱裏取了食材工具，並順利找到了教堂的後院廚房。
生火做飯。
所以等淩橙暮中途睡意惺忪溜達過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賢惠居家的畫面。
“呦，做什麽吃啊？”
“奶油蘑菇面，煎小牛排，火腿炒飯，你們自選。”
淩橙暮笑：“不知道的，還以為咱們在這搞團建活動。”
“你的團隊成員人都不錯。”許霄想了想，又困惑地補充一句，“但我不太清楚秦先生的來歷，我聽那小姑娘叫他執行官？”
“對，是執行官。”
“……是我想的那個執行官？”
“沒錯，你猜得對。”淩橙暮給出了肯定答案，“是時空監察局的那個執行官，特地下凡來抓我，怎麽樣，是不是覺得我挺有排面？”
許霄煎牛排的動作頓了一頓，他感覺這事兒在意料之外，又似乎在情理之中。
“是因為……咱倆殺了密林系統守衛？”
“你不要總強調是咱倆殺的，明明是我殺的，你頂多算搖旗助威。”淩橙暮點了點他的肩膀，“我來扛，別讓那王八蛋盯上你，你嫌黑榜上有我名字還不夠？”
“……先別管抓不抓誰，問題是執行官怎麽會跟你們一起行動？他圖什麽？”
“圖我是危險人物，圖我不好抓，所以他得親自出馬。”
“那他現在也沒抓啊。”
“因為我綁定狩獵計劃了，得先通關游戲才能出系統——至於他，他是被系統bug強留在了這，時空通道不開，他就回不去監察局。”
許霄明白了，但越明白就越不踏實。
“他是監察局的人，跟咱們不是一條心的，到時會不會……”
“當然會，我已經做好了他隨時反水的準備。”淩橙暮坦然道，“但這種事也說不好，也許他還沒動手，我倒先把他殺了。”
“據說時空監察局的首席，都是經受過嚴苛篩選和魔鬼訓練的精英，殺他恐怕不容易。”
“慢慢等，總能找到機會的。”
淩橙暮說完，剛一轉身，巧之又巧的，正跟站在門口的秦策打了個照面。
她看著秦策，秦策也看著她，兩人臉上都沒什麽表情。
說實話，這種情況他和她早都習慣了，相比之下，只有文靜乖巧的許霄同學，顯得有幾分尷尬。
許霄試圖解釋：“秦執行官，你不要誤會，我倆剛才是在……”
“是在討論怎麽殺你的問題。”淩橙暮接著講下去，“所以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？”
“……”
許霄默默扶額。
秦策略一頷首，用最冷淡的語調，說最倨傲的話。
“做夢應該會快一點。”
許霄拿著小鏟子的手一抖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麽，稍微挽回一下這位執行官的好感值。
畢竟大家目前身處同一屋檐下，撕破臉也沒好處吧？
……他不了解，其實淩橙暮和秦策早撕破臉好幾回了，撕破臉乃兵家常事，不必太介意。
“秦執行官。”他望著秦策離開的背影，客氣詢問，“牛排幾分熟？”
秦策駐足，回眸投來一瞥：“五分。”
“好的。”
待秦策走後，淩橙暮沒好氣推了下許霄的腦袋，低聲罵人。
“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？還煎牛排？我把你煎了。”
“……”
他太難了。
一桌子熱乎乎的飯，許霄的廚藝，獲得了伍時玖的盛讚。
“許哥，像你這樣的男人，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哭著喊著想嫁你！”
許霄謙虛擺手:“就一頓飯而已，不必如此過獎。”
“橙姐是隊長，我是外交組長，常哥是先鋒組長，秦執行官是編外顧問，你就是我們的後勤組長。”
“噢……所以咱們隊伍一共五個人，集體有官職？”
“不要在意那些細節。”伍時玖面不改色心不跳，“重要的是大家都開心！”
“……”
飯後的洗碗工作，由猜拳決定。
準確來講，是許霄、常肅和伍時玖猜拳決定，鑒於許霄剛才做了飯，不能讓人家再受累，故而最後只剩下常肅和伍時玖猜拳。
偏偏伍時玖還很擅長猜拳。
於是常肅當選。
常肅端著一摞碗，自我反省。
“我就不該猜……猜拳，下次直接我……我刷，就行了。”
晌午時分。
外面天氣正好，陽光透過教堂墻壁鑲嵌的彩色玻璃，在前廳投下斑駁的影子。
伍時玖盤腿坐在長椅上，仰著腦袋看教堂頂部的壁畫。
她饒有興致道：“橙姐，你別說，狗系統設計場景還挺精細，這壁畫也是像模像樣的。”
淩橙暮擡頭看了一眼：“炸了之後都一個樣。”
“……”
這位姐成天滿腦子暴力行徑，不可取，不可取。
許霄倒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，他慢條斯理接口：“這幅好像是《末日審判》。”
“誒？講的是什麽故事？”
“大致就是末日來臨之前，上帝審判世人，信仰上帝和耶穌的善良的人可以升入天堂，沒有信仰的惡人就掉入火湖滅亡……差不多這個意思。”
伍時玖恍然：“那像我這種沒信仰的人，末日到了就得跳湖唄？”
許霄驚訝於她的腦回路：“也不至於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信仰，這只是基督宗教所認為的真理罷了。”
“那你有信仰嗎？”
“我的信仰並不來源於宗教，來源於我本身。”
“那……橙姐，秦執行官，你們有信仰嗎？”
“有。”
出乎意料的，這一次秦策和淩橙暮，竟然給出了相同的答案。
兩人對視了一眼，又同時轉開了視線。
伍時玖好奇：“你們的信仰是什麽？”
“自由。”
又是異口同聲。
“……”淩橙暮輕哼一聲，“自由？秦執行官連人帶命都交給時空監察局了，這輩子也毫無自由可言，那能叫信仰嗎？那叫妄想。”
秦策冷眼看她：“等你進了時空監察局的大獄，我會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。”
“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時候。”
伍時玖懊惱嘆氣：“別吵了祖宗們，是我的錯，我不該看壁畫，也不該引起這麽不愉快的話題。”
許霄也學會了這一企業文化，常肅刷碗不在，他就接過了捧哏的大旗。
“我也有錯，我不該提到末日審判和信仰，其實我的信仰是和平。”
往大了說是世界和平，往小了說……
嗨，隊內和平就行。
平心而論，當前的時光，似乎有些過於安逸閑適了。
不知道的，還以為他們正在哪裏度假。
但這種情況會持續太久嗎？
不會。
常肅剛刷完碗回來，正接過伍時玖遞來的餅幹要吃，忽聽一陣強烈轟鳴，仿佛是什麽龐然大物撞擊了教堂前門。
他迅速丟掉餅幹前往打探，不一會兒回來了，緊張轉述。
“有……有車撞……撞門，那門都癟……癟了。”
至於是誰開的車，開的什麽車，開車的是什麽人，如果指望他介紹清楚，黃花菜都涼了。
另外四人也懶得問，索性集體出去察看。
幸好教堂的門足夠高大結實，遭受了這樣的撞擊，鐵制門板也只是出現了車頭形狀的凹陷，並沒有破損倒塌的危險。
外面開始瘋狂砸門，還不是一個人，聽聲音是一群人。
有女孩子在焦急高喊：“有人在嗎？我們也是玩家，沒惡意，幫幫忙好嗎？”
“貌似真的是玩家。”伍時玖回頭看淩橙暮，“橙姐，要放進來嗎？”
“都可以。”淩橙暮對此呈無所謂態度，“反正教堂地方大，這也不是我們私有領地。”
“那我開門了哦。”
伍時玖在常肅的幫助下，卸掉了用來固定大門的鏈子鎖，結果她剛剛用力把門推開，就感覺額頭一涼，有人用槍抵住了她的腦袋。
面前站著七名玩家，四男三女，看陣勢也是相互綁定的，為首那男人脖子底下紋了兩條熱帶魚，左右手各持一把槍，估計是仗著拿了武器底氣挺足，講話也囂張得很。
“開個門用得著這麽久嗎？這教堂你家開的……臥槽！”
話沒說完，常肅生氣地飛起一腳，把他踹出了三丈遠。
“神……神經病。”
伍時玖也罵：“確實他媽的是神經病，要不咱把門再關上吧，甭搭理這不識好歹的。”
其餘玩家聽了她的話，紛紛上前阻攔，亂亂哄哄不讓她關門。
紋身男從地上爬起來，氣急敗壞想要開槍，誰知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扣扳機的動作，淩橙暮腰間的盲杖已經抻成正常長度，照著他正臉掄了過去。
這一下雷霆萬鈞，差點沒把他腦漿也掄出來，他再度栽倒，手裏的槍滑出十幾米，最後被熱心市民許霄先生撿到。
許霄很納悶：“你們七個人，才找到了兩把槍？還有人藏槍了嗎？”
他此言一出，有個女玩家顯然心虛，悄悄伸手摸向腰後，然後就被淩橙暮發現了。
淩橙暮調轉盲杖，敲在了對方手腕上，震得女玩家關節發麻，一直在那抖，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。
“都站好，給你們臉了是吧？”淩橙暮幹脆利落繳了她的械，回頭示意常肅和許霄，“搜身，危險物品全部沒收，排好隊有秩序入場。”
常肅許霄：“Yessir.”
七位玩家開來的那輛車，是一輛物流車，側面還焊了扇窗戶，看上去銅墻鐵壁的，很有安全感。
對此，淩橙暮表示：你們的交通工具很好，可惜從這一秒就屬於我了。
而此刻她正站在教堂前廳的唱詩臺上，懷裏抱著那柄SKS半自動步.槍，踱步巡視，氣場攝人。
那些玩家齊刷刷坐在底下的長椅上，各自垂著頭，像極了接受審判。
沒辦法，他們不敢反抗叫囂，因為他們的隊長——就那位紋著兩條熱帶魚的男人，剛才已經做出了反面表率，被揍得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，鼻青臉腫直哆嗦。
“其實我本無意冒犯各位，按理說在這麽殘酷的系統裏，玩家們應該互幫互助共渡難關。”淩橙暮道，“但既然你們先動手了，還嚇著了我隊伍裏的小朋友，為保險起見，我只能將你們暫時收押，以觀後效。”
玩家裏有個染了藍發的年輕姑娘，長得挺軟萌的，聞言弱弱舉手解釋。
“對不起，我們隊長也只是一時沖動，他人不算壞的，我們團隊成員都不是壞人，請您再給個機會行嗎？”
淩橙暮蹙眉：“我這不是沒殺你們嗎？你們都好好坐在這聽講，給吃給喝的，還想要什麽機會？”
藍發姑娘很委屈：“哪有吃的啊……”
旁邊的伍時玖停止咀嚼，認真思考半晌，把剩下的半袋薯片遞給她：“這有吃的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
“總之從現在開始，槍支充公，必要時統一分配，我們會定時提供食水。”淩橙暮淡定做總結陳詞，“請各位安靜待在這裏，一切行動聽從指揮，如果被我發現有誰心懷不軌……”
她拉了一下步.槍槍栓，語氣透著涼意。
“當場擊斃。”
別說那三位女玩家，連男玩家們都耷拉著眼睛，嘴角抽搐，像是要哭了。
莫名其妙闖進了個土匪窩，擱誰誰不想哭？
……
相比起其餘隊友的小心謹慎，藍發姑娘倒是挺想得開，並順利和同齡人伍時玖打成了一片。
伍時玖跟她分享了自己的零食，並從她那裏套取了己方所需的情報。
“你們從哪來啊？之前怎麽慌慌張張的，遇到麻煩了？”
“南街區有好多持槍的人，拉幫結派掃蕩街道，全都開花裏花哨的車，服裝風格還特別統一，見了玩家就開槍。”藍發姑娘含著糖，兩頰鼓鼓像只倉鼠，誇張用肢體動作解說，“據我們隊長分析，那些人應該是賽區設置的npc，專門給玩家設置高難度考驗的。”
這分析沒錯，伍時玖連連點頭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我們就趕快開車跑掉了，想盡量離他們遠一點，後來通過地圖鎖定了這座教堂，覺得這是個藏身的好地方——沒想到被你們搶先了。”
伍時玖誠懇道：“實不相瞞，就算你們先占領了這裏，我們隊長該搶也還是會搶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能把那些人上一次集中襲擊的位置，在地圖上指給我嗎？”
“大概是這一帶。”藍發姑娘用手指轉著圈示意了一片區域，“他們打游擊戰，看路線像是往東推進的，不知道中途會不會有變化。”
伍時玖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，滿意地把懷裏一堆肉脯和辣條塞給了她。
“好的，都歸你了。”
“哇，你真是好人！”
而同一時刻，淩橙暮正在教堂中廳，幫許霄安裝新買的燒烤架。
許霄忍不住感慨：“現代社會多好啊，工具都是現成的，不像當初在密林系統，想烤個肉還得自己砍樹枝搭架子。”
“倒也不必說得那麽可憐，我記得密林系統也是設置了小賣部的，只不過需要良好行為分數才能兌換，我是負分。”
用興風作浪四個字形容她，毫不過分。
“對，所以你就洗劫了小賣部，每個月定時洗劫一次，到最後小賣部的npc都長記性了，看見你去就自覺把米面油拿出來，還要說‘歡迎光臨’。”
淩橙暮笑了：“我有什麽辦法？我那時只是個弱小無助的瞎子。”
許霄想了想她掐npc脖子，和用刀砍守衛腦袋的無限英姿，默默附和。
“是挺弱小的。”
“對了，咱說是燒烤，烤的東西呢？都切了嗎？”
“噢。”許霄很自然地回答，“我拜托給秦執行官了，他一會兒切好就送過來。”
“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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